为研究“外卖工厂”，南大研究生当了一个月外卖骑手

找不到位置走错路，为别人送饭自己却常常吃不上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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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日报/紫金山新闻记者何洁

如今点外卖成为人们生活中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与外卖行业相伴随的是纯外卖店铺的产生，这类店铺省去堂食空间，仅保留生产加工功能，在隐蔽的深巷与角落大规模集聚，成为新经济影响下典型的城市新空间。南京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罗震东教授团队将这类城市新空间定义为“外卖工厂”。

城市里的“外卖工厂”越来越多，如何更好地规划设计，才能让它更好地为市民服务？而在一个每天和它打交道的外卖小哥的眼中，对这一问题又有什么样的看法？

为了深入研究，南京大学城乡规划专业研二学生赵奕涵跑到广州一处当地颇有名气的“外卖工厂”当了一个月的外卖骑手。10月8日晚，记者联系上赵奕涵时，他正在整理当外卖骑手的调研材料，为自己的研究生毕业论文做准备。

为了更有意义的城市研究，他去当外卖骑手

“‘外卖工厂’这一城市新空间的形成过程，是虚拟集聚引致实体集聚的过程，平台和骑手在其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赵奕涵说，骑手在智能手机APP和实体空间中搭建起虚实交互的桥梁，最终使得交易得以完成，“将骑手纳入城市新空间研究体系，基于骑手的视角观察虚实互动过程，对城市研究具有重要意义。”

在意识到外卖骑手这类人群所具有的社会和空间研究价值后，对他们进行更深入地观察和研究立刻戳中了赵奕涵的兴趣点。暑假期间，赵奕涵跟随导师罗震东来到广州最典型的“外卖工厂”——广州市天河区石牌村进行调研。

“大量身穿黄色、蓝色工服，车后架着餐箱的骑手在巷子里穿梭流动，昏暗狭小的空间里是电动车的嘀嘀声、车与地面的摩擦声、车与车的刮擦声、餐箱的晃动声、外卖小哥的叫喊声，以及‘您有一个新订单’等手机提示音。”赵奕涵表示自己当时被眼前忙碌的景象深深震撼，但同时又觉得仅仅停留在这样粗浅的观察上，并不能做出好的研究，除非自己亲身去试。

虽然有这样的想法，但赵奕涵始终没有踏出最后一步，导师罗震东在听了他的调研情况后，建议他去做骑手，跑跑外卖试试看。“当时我没有一丝犹豫，立马就答应了下来。”赵奕涵告诉记者，从7月23日起，他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外卖骑手参与式调查。

找不到位置走错路，为别人送饭自己却常常吃不上饭

在经过一系列的准备工作后，赵奕涵成功入职，调研也正式开始。

“当我真正进入这个行业，真正开始跑单，才明白真的是在‘跑单’！”赵奕涵说，送外卖看似很简单，完成一个订单只需要在店铺取到餐品后依据顾客的地址按时送达即可，但为了按时送达，需要在跑单的各个环节都尽最大可能地节省时间，每一分钟对骑手都弥足珍贵。

找不到店铺位置、找不到顾客位置、走错道路是赵奕涵遇到的第一个困难。虽然可以通过导航到达目的地附近，但因为不熟悉道路分布、建筑物布局和室内平面情况，导致他有时需要折返跑，并不断问路，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在找路的过程中，手机上订单的倒计时从未停止。”赵奕涵形容自己当时像一只“无头苍蝇”，心情十分着急。

在小区路上提着餐食疯狂奔跑；在楼梯上一步并作两步地爬；挤进电梯内长舒一口气后，一边擦汗一边盯着手机里的订单倒计时，心急如焚……这就是外卖骑手每日工作的常态，初次面对如此紧张的工作氛围，赵奕涵十分不适应。“外卖骑手虽然是给别人送饭，但我们自己却常常吃不上饭。”赵奕涵表示，当时自己内心也有过迷茫、焦躁，在导师的引导下，才坚持了下来，并且在每天下班后和导师在微信群中交流新的发现和体会。

忙里偷闲做调研，和几十位骑手进行了交流

在当了两周的外卖骑手后，赵奕涵掌握了跑单的基本技能，对每天的工作强度也逐渐适应，不再那么慌张，学会了在心理上和身体上平衡“外卖骑手”和“调研者”这两个有很多冲突的角色。

“虽然说是访谈，但其实就是和外卖骑手聊天。”赵奕涵说，在访谈过程中，赵奕涵也并不会陷入漫无目的的聊天或者一问一答式的正式访谈两个极端，而是结合自己的专送经历引导他们说出自己的情况，并主动和他们产生情绪互动。一个月里，赵奕涵忙里偷闲和几十位外卖骑手进行了交流。

“在配送选择时，外卖骑手往往会选择外卖店铺集聚的地方，比如在石牌村他们可以一下子接十几单，但在其他分散的外卖实体店的订单只有五六单。”赵奕涵表示，外卖骑手在实体集聚中扮演着非常重要的推动角色，他们在配送过程中的时空选择往往倒逼实体分散的外卖店铺向高可达、低成本的空间集聚，并最终促成“外卖工厂”的形成。

结束了为期一个月的参与式调研后，赵奕涵回到南京。他告诉记者，当以前在论文、推文、新闻中看到的文字和视频真的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并且很多都是自己的亲身经历，身处鲜活的生活中而不是冰冷的数据中时，一切都会让他记忆深刻，感同身受，不断思考。他深刻感受到参与式调研的意义所在，当“自己”变成“他人”，这代表着从“局外人”到“局内人”的转变，从“置身事外”到“置身事内”的转变，从“观察者”到“体验者”的转变。“这样的转变才是走进现场，促使我们了解到真正的客观，而不是站在场外走马观花。”赵奕涵说。